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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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齐】小齐02

其实这一章本应该加快进度,写到小齐成长为后来为我们熟知的小齐。但是,我有点舍不得,马上就中秋了,我那么喜欢小齐,怎么忍心看着他在这使变成孤家寡人呢?就让我私心一下吧,这么好的小齐应该和家人过一个好节。

齐之侃以前对没娘的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没有多少概念,同村的宝蛋也没娘,可还不是和齐之侃一样?从冒着鼻涕泡的年纪就和其他孩子们一起满山疯跑,掏鸟蛋,逮麻雀,打兔子,他哪样都没比别人干的少。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过宝蛋没有娘,那些戏文里哭天抢地唱着的“小白菜呀,地里黄哟,三四岁啊,没了娘哦。”在他们身上,听起来就仿佛是骗人,宝蛋可是村里长得最壮的孩子,和地里蔫黄的白菜没一点相似!

齐之侃没去学堂之前有好几次都想问一问宝蛋,没了娘,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始终都没问出口,他从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他怕宝蛋难过。

好在到现在他不用问也能知道了,没娘的孩子就是那个在傍晚时分最晚回家的孩子。他们能和其他孩子一样疯玩,甚至玩的更畅快,因为没人会来每隔半柱香就来叫叫你,看看你好不好,玩得累不累,拿着汗巾子追在你的屁股后面给你擦汗,最后提着你的领子让你回家吃饭。他们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甚至长得更壮实,因为没人再会时时刻刻记挂着你,担心你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循着你遍布满山的足迹找到你,只为给你换下身上被汗湿夹袄。

没了娘的孩子,就是齐之侃这样的孩子,白天拼了命的想快点长大成为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到了夜里却恨不得再变回个把月大的奶娃娃只为能窝回母亲的怀里睡一个好觉。

 

 

但人终究只能向前走,无论你是夜里多少次哭喊着惊醒,只为能再多感受一次母亲紧实的怀抱,还是你跪在父母的坟前嘶声咒骂老天不公,只因他一次次的给予,又一次次夺取你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你没有办法反抗,你只能往继续走,就算来路看起来是那样的春光明媚,就算前路看起来是多么晦暗难行。你只能一路走啊走,直到命运磨去了你的棱角,抽干了你的灵魂,最后还要敲碎你的脊梁,你也没有办法,你只能走,继续走,一直走。直到有那么一天,你在路上碰见那个走在你前头却为你等了一路的人,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这路也没那么难走。

 

 

 

齐之侃只在家里戴了仨月的热孝就又会书院上课了,这回不是他爹的主意,是他自己的意思。

三个月里,父亲忙着筹备葬礼,家里有没有几个正经亲戚,凡事都只能自己动手,还要兼顾铁铺里未完成的活计和照料年幼孩子饮食起居,分身乏术不说,精神上也无法顾念过来。好不容易忙到妻子仪奠结束,他那个刚刚年过三十的父亲,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大半,往日高挑笔直的身躯现在看来竟有几分佝偻,一身打铁习武练出来的腱子肉现在瘦的只能看的见排骨,精神也越来越不济,有时不声不响,连铺子都不去,自个搬个马札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齐之侃挺怕的,他才没了娘,如今父亲又是这样的光景,他是真的怕,怕到有的时候,他晚上睡到半夜里就偷偷爬起来,摸黑走到父亲床前,悄悄把食指放在他鼻子下面试探,等到温热的鼻息传到手指上的时候他才能放下心来,然后才偷摸地爬上自己的小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床帐的花纹,心理默默对自己说这一整天总算是终于熬过去了。

齐父这边其实本不打算再将儿子送回书院的,齐之侃年岁渐大已经懂事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有人贴身看着,自己把儿子每天带在身边,既能照顾生意又能教教孩子铁艺,一举两得,其实也挺不错。再加上孩子新丧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孩子比别人少一分关怀,把孩子送回书院,爷俩聚少离多,齐父也怕,他怕儿子日后记恨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有天晌午,天气日渐热起来,铁铺这段时间也没有生意,齐父索性关了铺子把竹床搬到后面的葡萄架子下,领着儿子,瘫在竹床上一边乘凉一边睡午觉。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在,架子上的葡萄都挂了果,被太阳一照就像一串串的水晶一样在齐之侃眼眸里映出不一样的光。

齐之侃侧头问向躺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父亲,“爹,你见过水晶吗?”他爹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齐之侃动手戳了戳他爹腰上的肉又问了一次,“爹,你知道真水晶长啥样吗?”他爹被戳痒了却还是不理他,只翻了个身背对着儿子,又准备睡过去。齐之侃不依,这次干脆坐起来 ,双手不停推攘他父亲,吵着他的瞌睡问道,“爹,我问你话呢!你到底见没见过真水晶啊?你跟我说说嘛,我睡不着!”这下齐父是当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佯怒地瞪着齐之侃,却还是不说话。齐之侃看着他爹,讪讪地地下了头,双手不自觉的扣着竹床的缝隙,嘴上悄声念叨着“我就问问嘛......”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委屈。

齐父盯着儿子乌黑的发顶,咧嘴无声的笑了,伸手把儿子拦回自己怀里,也不嫌热,假咳嗽两声算是清了清喉咙,用着说书先生的调子便开口了。

“你以为你爹我是谁?我什么没见过!我小时候可是京城里长大的,那得号称是京郊一霸,你这个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娃娃哪能和我比,你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灯红酒绿,火树银花,那穿锦袍的达官贵人,八抬大轿的官家小姐,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就一个小小的水晶,你爹我怎么可能没见过呢!”

齐之侃被他爹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没等他爹说完就插嘴道,“爹,爹,那达官贵人长什么样啊?是和庙会戏台子上演的一样吗?还是和咱们县的县老爷,或者是天师老爷一样呢?”

齐父正兴致勃勃的准备接着和儿子吹牛,一听见天师老爷,眉毛就马上扭在一起了,语气不屑地说道,“就咱们那天师老爷怎么能算得上是达官贵人呢,每天尽说些神神叨叨的胡话!你爹我说的啊,可是咱们天玑郡的侯爷和小世子!”

齐之侃一听这话立马兴奋起来,从他爹怀里挣出来,转身正对着他爹,嚷道:“爹!你居然还见过侯爷和世子呢!他们长什么样啊?是不是特别高,特别壮,说话声音特别大,一瞪眼就能把人吓破胆?!”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那可是咱们天玑最尊贵的人,能见上一面都是福气,你这态度太不敬了。”齐父抬手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在以后可别这么说话了,人家侯爷和世子还救过咱们家人的命呢!”

齐之侃一听越发好奇,抓着父亲的手左摇右摆的问道,“救命?怎么救?救谁的命?侯爷和世子为什么会救咱们家人的命啊?爹你怎么让他们救命的啊?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齐父看着儿子的样子不禁好笑,抽出双手把儿子抱回竹床上说道:“那都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就只要记住,侯爷世子救过你爷爷奶奶和你爹的命,以后有机会记得去报答人家的恩情就行了。没有你爹的命,哪里来的你?其他的都是大人的事,你一小孩就别瞎操心了。记得报恩就行!”

“我就知道你在吹牛,”齐之侃侧头挑眉看着他爹说道,“什么说不清楚,明明就是在吹牛,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跟谁都熟,都认识,就是没一个真熟,全是假熟!假!熟!”

齐父一瞪眼,“嘿!你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说着就去抓齐之侃的痒痒肉,按在竹床上一阵挠,“行行行,你爹我假熟是吧!赶明儿有本事,你给你爹和世子真熟一个!到时候我就服你!走街上逮人就说,我儿子了不起!人家和侯爷世子真!熟!”

齐之侃被他爹治的没办法,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求饶一边躲,大喊着,“你要想让我和人家真熟,你得让我回书院读书呀!爹!赶明儿你儿子成了个大学士,保证和谁都真熟!”

齐父手一顿,看了眼儿子的神情,忽然更快的挠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嘿!你这皮猴,说了半天敢情就在这等着我呢!你爹我心疼你,你还不领情,上赶着上回书院去啊!”言语间把齐之侃往腿上一按,对着他挣扎的屁股就是啪得一下,“行!明天就送你回去!”

齐之侃看着他爹又恢复了神彩的眼睛,一颗久久悬在喉咙口的心,这时才真正放了下来。

 

 

齐父也是个爽快人,办事利索,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领着儿子上了路。一路上跟儿子絮絮叨叨的讲着昨天没讲完的以前在京里的故事,听得齐之侃眼睛直泛光,等到了书院门口还意犹未尽。

看着父亲把东西交给门房大爷,转身准备过来嘱咐自己的时候,齐之侃突然又有点后悔了,听着父亲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他突然就红了眼眶。齐父看着儿子盈着水汽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再说这么好了,只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了声别,回头往马车那里去了。

 

 

“爹!”

“啥?”

“.......”

“.......”

“你记得休沐来接我。”

“行,记住了。”

 

 

此时,日渐高升,金黄的阳光照在书院古朴的牌匾上,时间转眼就过,晃眼就又是一个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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